温故而知趣·苏轼的 “吃货”修养（一）

栏目主持人：梁一粟 中国人民大学国学（中国古代文学）博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东亚系中国研究中心访问研究者。现任温州大学教育学院讲师，教授《中国文学》《写作》《语言与文学基础》等课程。曾于《新宋学》《浙江学刊》《人民日报》《青年报》《浙江作家》《南风》等刊物发表论文、书评、游记数篇。

苏轼的卓越不仅表现在诗、词、书、画、文章等方面，他在饮食一事上，同样具备远超常人的天赋与兴致。他曾在一篇文章中自称“老饕”——即“无比贪吃之人”，所以我们称他为“吃货”并无不妥。

即便过去了将近千年，苏轼的吃货影响力依然贯穿大江南北、大洋西东。以其号“东坡”命名的菜品不胜枚举：东坡肉、东坡肘子、东坡豆腐、东坡羹等等。更夸张的是，有的餐饮品牌直接蹭了苏轼的流量，比如开在一些大城市的“眉州东坡酒楼”，又如取名为“东坡不语”的面馆等等。而且，在国外我发现不少日本料理店的店名中会带有“sushi”一词。其实“sushi”是寿司的意思，虽然这个“sushi”和“苏轼”没有什么词源上的关联，但这一有趣的巧合不也说明了苏轼是“为食而生”的么？

据不完全统计，苏轼文学作品中出现的食物共计百余种，仅荤食类就包括蝤蛑、河豚、鲫鱼、鲈鱼、鲥鱼、鳊鱼、鳜鱼、白鱼、鲤鱼、蛤蜊、江瑶柱（即扇贝）、猪肉、羔羊、兔、牛尾狸、黄雀、春鸠、雉、薰鼠、蛙、蝙蝠及蛇等。可见苏轼涉及的食材不仅丰富、鲜美，还很“野”。

众所周知，苏轼一生仕途坎坷，不是身居贬所就是在被贬的路上。即便如此，任何困难都阻挡不了他投身于心心念念、兢兢业业的美食志业。

乌台诗案算是苏轼政治生涯遭遇到的第一个重创。囚禁狱中受审一百三十天之后，备受屈辱的苏轼随即被“软禁”到了当时荒僻的黄州。因此初至黄州的苏轼还不可避免地带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担忧、懊悔与愤懑。比较能反映他当时心态的作品如《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里面提到“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与此同时，乐观的苏轼很快就展现出了强烈的吃货本色。我们来看他《初到黄州》一诗的节选部分：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头两句可理解为苏轼的自我嘲讽，而“为口忙”显然是一语双关：一来开涮自己总是管不住嘴，口无遮拦地发表抨击时政的言论导致获罪；二来也指谋生糊口，可引申为自己对“吃”有执念，为了饮食不惜付出诸多精力与代价。

关键在于接下来两句。当时的黄州较为荒僻且基建落后，处在相对原始自然的地理状态。一般官员若是被贬谪至此，内心定会产生落差，或难以接受：浑浊的绕城长江水无情流逝，连绵的山峦仿佛阻隔了外部世界，这些景象远离繁华和权力，象征着困顿与绝境。但苏轼绝非凡人，他善于发觉食材的目光仿佛具有透视和放大的功能：美味的鱼儿畅游江中，山中鲜香的竹笋令人垂涎。不得不说，一个人心中想的是什么，就容易看见（想象）什么。而且，苏轼确实对于某种淡水鱼及笋有着超乎寻常的偏爱。

下一期我们继续来探讨。

2024年2月4日《温州都市报》第6版报道

编辑 夏忠信

审读 郑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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