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这座古塔曾出土千件文物，塔内的佛像竟有异域风格，还有意外之喜……

“诺讵那与其徒八百众居震旦国，五百居天台，三百居雁荡”。

相传早在东晋永和年间，秀丽的温州山水吸引许多印度高僧前来结庐开山，成就了温州历史上“先佛后儒”的文化发展景观。佛教建筑应运而生，寺院、佛塔如雨后春笋般在东瓯大地上涌现。

白象塔

温瑞塘河畔的白象塔，堪称是北宋时期中国南方佛教文物的聚宝盆。

1965年，当考古学者走进这摇摇欲坠的古塔时，被塔内珍藏的众多精美文物所震惊，数量之大、品质之精，在温州可谓史无前例。

本期，就来聊一聊白象塔内的奇珍异宝。

唐代佛塔 出土千件文物

据明释成钦《永嘉白塔寺重修宝塔募缘疏》、民国释显培等《重修白象宝塔记》记载，白象塔始建于唐代贞观年间（627-649）。

塔身为砖木结构，六面七层，高31.3米，底径7.8米。由基座、塔身、塔刹组成，分塔心、外壁、回廊三部分。底层设有副阶，这种设计仿自殿阁建筑的附阶制式，便于登临停歇之用。塔的外围层层挑出木构腰檐，平座，栏杆。每面隐出槏柱和倚柱，组成三间式，明间辟门或设佛龛，内供佛像。由下而上每层高度依次递减，直径依次收敛，外形挺拔优美。

白象塔各层文物分布情况

据记载，白象塔曾先后大修于北宋咸平年间（998-1003）、明嘉靖十二年（1533）以及民国时期。直至上世纪六十年代，白象塔塔身倾斜严重，第三、四层出现了多处裂缝，局部塔壁剥蚀严重，岌岌可危，已无法再次加固维修。

1964年，浙江省文物部门批准拆除白象塔，次年动工。文物工作者从塔中发掘出铁、铜、瓷及木制器物多种，且有大量经卷、绘画、雕塑品、石刻等北宋文物，共计出土各类文物一千余件，包括漆器、经函、写经、活字印经和彩塑观音立像、阿育王漆塔等精美物件。

拆除之前的白象塔

如今大家见到的这座白象塔，是1999年按照原来式样在旧址重建的。塔高40.5米，塔身直径10米，为砖木结构楼阁式六面七层建筑，每层腰檐翼角飞翘，风铃叮咚，声闻数里，外施走廊回栏，每级设壸门或佛龛，逐层转换，上下错置。底层西南辟门，塔内木梯连接，底设副阶。登上塔顶，可眺望南白象全貌。

彩塑菩萨 堪称“东方维纳斯”

女娲抟土成人只是个传说，但在古代温州巧匠手下，随处可见的泥土确实能够被塑造成栩栩如生的人像。

白象塔内出土的42身北宋彩塑佛教造像是出土文物中最有价值的艺术珍品，题材丰富，形态毕肖，极具绚烂之美，是现存宋代彩塑的典范之作。其中有两尊被誉为“东方维纳斯”的彩塑观音菩萨像格外引人注目。

北宋彩塑菩萨立像，现藏于温州博物馆

一尊通高64厘米，石绿色高髻，缀饰璎珞，面部丰腴长圆。眉清目秀，双耳垂肩，饰花形耳珰。内穿赭红描金菱格纹右袒襦衫，外披朱红色袈裟。胸饰璎珞，下着白色方格田字纹罗裙，花瓣形裙摆曳地。双手腹前相叠，衣裾缠绕于左小臂，跣足立于双瓣仰莲座上。菩萨体态轻盈，神态闲适自若。

北宋彩塑菩萨立像，现藏于浙江省博物馆

另一尊菩萨形象与前者极为相似，双手胸前合十，腰胯微向左扭，右膝微曲，形成曲线，姿态恬静而富有律动感。

如今，两尊佛像，一尊在温州博物馆，另一尊在浙江省博物馆，各自成为两馆的镇馆之宝。

为何这些彩塑能够保持千年不烂？

经考证，这些油泥彩塑像，是用杉木条作骨架，再经由黄泥、谷壳和短麻丝捣合而成，捏塑成型后，再敷设一层细白泥、细麻丝搅和桐油的泥土，最后在泥胎表面施上白色化妆土着色而成。细白泥即为制瓷用的高岭土，瓷土与桐油结合紧密，细腻坚韧，风干后，易于雕琢塑造，从而使塑像的面相部表情、衣饰褶皱栩栩如生。用色上，有赭红、桔黄、石红、石绿、铅白、茶黑等天然色彩，还运用了描金、贴金箔等表现手法，使得白象塔出土的彩塑整体上既色彩纷呈，又不失妍媚，既雍容华贵，又雅俗共赏。

这两尊彩塑菩萨立像见证了 “瓯塑”的历史源远流长。

佛教文物 展现异域风情

佛教在东汉时期已传入中国。白象塔出土的部分佛像，其形态、雕刻手法颇有异域风格，见证了古代温州对外交流的盛况。

北宋彩绘木雕罗汉坐像

这尊彩绘木雕罗汉坐像，头顶光圆，双耳下垂，双目微启。身着朱红色交领僧衣，外披白地赭红斜格纹袈裟。右手曲于胸前，左手支于左后臀部地面，结跏趺坐，坐姿左倾。面部表情生动，其姿态似在讲经。高眉骨、深目、高鼻，酷似西域人形象。

北宋砖雕天王坐像

砖雕天王坐像头顶束双髻，戴宝相花纹冠。脸型椭圆丰满，粗眉瞋目，高鼻大嘴，露齿微笑，鬓角至下巴蓄波浪纹大胡须，貌似胡人。左腿盘曲，右腿踏地，半跏趺坐于靠背椅式座上。左手握空拳于胸前，右手残，手执物已失。

此像胸前两面人面纹圆护，圆护之间用小条状甲片连缀，背甲则为一片式样。胸背甲在肩部用两根肩带相连，套在护肩上，肩带边缘的线条表明肩带为皮革缝制，胸部用帛带横束。《宋史·志第一百一·仪卫六》有记载：“前膺为人面二，自背连膺，缠以锦螣蛇。”大概指的就是这种式样。

北宋砖雕泗洲大圣坐像

另有一尊砖雕泗州大圣坐像，通高46厘米，头戴风兜，两边宝缯下垂至胸。面容圆润丰满，弯眉长目，眼眶微凹，嘴角含笑。内着三层交领襦衣，外罩通肩袈裟，右裾缠绕在左肩上。双手掌心向上仰置于腹前结印，结跏趺坐仰莲台座上。通身施朱红色彩，出土时表面色彩保存最为完好。

日本木雕神宫皇后像

其风兜、交领襦衣的样式与雕刻风格，与日本平安时代漆木女神坐像（现藏京都国立博物馆）、木雕神宫皇后坐像（现藏奈良药师寺）相一致。它为研究古代中日神像的服饰、头饰提供了珍贵资料。

意外之喜 小木塔内藏“舍利子”

2010年2月，一则有关白象塔的消息引起国内外宗教界及媒体的广泛关注。

温州博物馆正式对外公布：经北京故宫博物馆佛教专家鉴定，温州市瓯海区南白象街道白象塔出土的小木塔内小米状结晶物为佛教圣物舍利子。这是出土45年后，白象塔文物又一惊人发现。

舍利子

“舍利子”的发现，是一个巧合。当年，温州博物馆为了出版大型文物丛书《白象慧光》，组织专业人员拍摄白象塔内发现的几乎全部文物。时任馆长金柏东注意到了一对小木塔，并拿起其中一件小木塔晃了一下，竟隐约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因此猜测塔内有东西。随后，他戴上手套摆弄半天，当两指捏住塔身轻旋时，塔刹“嚓”一下，像瓶盖般松动并可拔出，露出一个小口；用手电往里一探，有一颗晶莹透明的"小米"。

北宋木舍利小塔，左塔内置舍利子一颗。

这颗“小米”究竟为何物？

为了解开疑问，温州博物馆专家带着小木塔远赴北京，请故宫博物院宫廷宗教文物专家王跃工进行鉴定。在用高倍放大镜等仪器检测后，王跃工分析这颗“小米”的透明度强，与佛教圣物舍利相类似，认为是舍利子的可能性极大。

舍利子印度语叫做驮都，也叫设利罗，译成中文叫灵骨、身骨、遗身，是高僧肉身火化后的一种颗粒状结晶物，极为罕见，在佛教中被视为圣物。这颗舍利子就有可能是某位高僧往生后的火化结晶物。

藏于白象塔的奇珍异宝

白象塔是民间供奉佛教的“圣地”，塔中出土的彩塑、漆器、瓷器、佛经等工艺品，不仅凝结了民众虔诚的祈愿，更是代表了当时民间工艺技艺的最高水平。

《佛说观无量寿佛经》

残页宽13厘米，残高左8.5厘米，右10.5厘米，纸质颇似绵纸，经文为宋体字。字体较小，且大小不一，笔画粗细不均。经文作回旋萦绕排列，有字形颠倒、漏字等现象。经考古专家认定为北宋活字印刷本，是我国发明活字印刷术的最早实物证据之一。

五代吴越漆阿育王塔

残高19.3厘米，底座边长12厘米。此塔由基座、塔身、四角山花蕉叶和塔刹四部分组成。方形，中空，顶部略凸，刻有十二瓣莲纹。塔刹已损。塔以山麻干粉末和油脂混合物雕塑而成，表面髹褐红色漆。制作工艺精致，漆层厚润，色泽柔和，且与镂刻相结合，是目前仅见的一座阿育王漆塔。应为文献记载吴越国高僧延寿募缘造一万所夹纻阿育王塔之一。

青瓷水月观音菩萨坐像

头束高髻，戴花冠。面容长圆，额有白毫。弯眉长目，直鼻小口，微露笑意，神态安详。肩披披帛，上身袒露，颈、胸佩项饰、璎珞。臂、腕佩宝钏。腰束结带，下着草花纹长裙，左腿盘曲，右膝拱起，跣足，半跏趺坐于束腰须弥座上。左手置身侧，右手置于右膝。右足前栖一鸽子，敛羽，回首。须弥座底内壁沿有墨书题记“弟子□□□”。通体施青釉，匀净滋润。

此件为白象塔中出土的唯一一件青瓷水月观音坐像，是早期水月观音图像的典型代表，也是北宋现存为数不多的陶瓷观音造像。

北宋白瓷粉盒

一件通高4.4厘米，口径4.4厘米，足径3.2厘米。另一件通高2.9厘米，口径4.1厘米，足径3.3厘米。圆形，带盖，字母口，盖面弧平，直壁，矮圈足，平底。白胎，胎质细腻。通体施白釉，釉质细腻。釉色略有区别，一件较白，另一件呈象牙白，略泛黄色。盒盖、盒身卯合处均无釉，呈“芒口”特征。

根据胎釉判断，此二件粉盒系北宋定窑（河北曲阳涧磁村）产品。北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吴越国王钱俶纳土归宋，曾经北上面君，河北定县静志寺地宫有钱王布施的经卷、塔、佛像，以此推断粉盒可能是钱王携带南下之物。

编辑 | 连佳佳 陈庆井

校对 | 郑凌

本文内容来源于：

《一片繁华海上头 温州与海上丝绸之路》 金柏东 金丹霞

《白象慧光》 金柏东主编 温州博物馆编

《温州古塔》 汤章虹

《品读宋白象塔慧光塔佛造像》 高启新 王新宇

《温州白象塔“舍利子”横空出世》 高启新 

部分图片来源于温州博物馆官方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