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 《南方有昆仑》（七）

温州记 ：公元422年，永嘉郡迎来流量明星谢太守

■张迈

上海是平原，但公园中的山水小品一直都不缺。从雕塑公园的樱花飞舞到桃浦中央绿地登高雅望，那时候的我，就是宜川路谢灵运。在这个骄傲的大城中，我是一个小小的山水诗人。

我的心中，一直住着一个桀骜的少年。羽扇纶巾的，赛博朋克的；木屐云梯的，极限攀岩的；高台歌赋的，酷跑潮玩的；世界的，世界杯的；宇宙的，元宇宙的……“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2022年3月至5月的上海，和李白一样，我们都是中国梦游者。我们的心中，都有一位谢公。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三个月来，谢公一直在我的梦里。 时光倒流40多年回到“文革”后期，那个带着妹妹在山水斗城到处游玩的五岁小童，花三分钱买中山公园门票，再花五分钱坐旋转飞机奔向星辰大海的；在池上楼前玩中国的鱿鱼游戏，在“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的九曲桥边玩耍，找一匹雕塑的马骑了的就是我。从中山公园的边门出去，是谢池巷，20多年后这里建了谢池商城。古城唯一的信托公司后来搬到这里，信托公司旗下浙南第一家证券部也搬来这里，我在这里工作，午间到楼下的书店买一本霍金的《时间简史》，下午饿了，会去巷子里吃一碗鱼丸面再回去。1997年2月的一天，公司领导急急召集中层干部在谢池商城二楼的豪华会议室开会，小平同志去世，应对突变而部署工作并进行悼念。

上面说的谢池，千年前叫过“谢村”“谢池坊”，是中国山水诗鼻祖谢灵运和他的后人居住过的地方。北宋温州知州杨蟠规划36坊时，将这里划为“谢池坊”。古往今来，多少“谢粉”纷至沓来，在这里探访谢灵运的足迹。 曾居谢池巷的夏承焘先生便是以“谢邻”自称。北宋“元丰九先生”之一的周行己，罢职回温后在谢池坊故宅创建“浮沚书院”，授徒讲学，传习洛、 关之学，影响深远。而我在谢池工作多年，曾在此写了《踏上有中国特色的金融信托的未来之路——信托业后二十年的发展模式构想》入选1999年度中国金融改革文选，2002年我在上海主导设计并实施了中国第一个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随后20年中国信托业的发展见证了我的预言。不敢与历史名人争流，仅为借谢池巷之光所用。斗城之中，“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公元422年，被京城一带称为南蛮之地的永嘉郡迎来了一位堪称流量明星的新太守，他身材伟岸，气质洒脱，英气勃勃，目光深邃睿智。他就是为永嘉（今温州）写了许多千古传诵的山水诗的谢灵运，他也因此而成为中国山水诗鼻祖。那一年，谢灵运坐船离开京城建康，由长江入吴淞口转东海再转钱塘江（经过长草的上海滩），途经始宁、富春江、桐庐，最后由青田溪而入永嘉。他边游赏边思考，一路赋诗，留下了《过始宁墅》《富春渚》《 初往新安至桐庐口》《七里濑》等山水诗篇。诗就之后，谢灵运被贬的痛苦逐渐消除， 这也是为何看到北外滩长草时我亦东施效颦奋笔疾书，无他，心理调适也。 这城不解封，宋韵瓯风或可成集了。

谢灵运脱离了尔虞我诈的朝廷生活，抛开了拍马上位的各种梦想，心灵自由后文思泉涌。楠溪江的青山绿水进一步激发了他的诗情画意和发明创造的灵感。为了捕捉每一处大自然风光的秀气，发展他的古典极限运动，他还发明了一种登山“木屐”，穿上它，上山去其前齿，下山去其后齿，能防止打滑，打造了世称“谢公屐”的独立IP。他写的石室山就是现在的大若岩。

清旦索幽异，放舟越坰郊。苺苺兰渚急，藐藐苔岭高。石室冠林陬，飞泉发山椒。虚泛经千载，峥嵘非一朝。乡村绝闻见，樵苏限风霄。微戎无远览， 总笄羡升乔。灵域久韬隐，如与心赏交。合欢不容言，摘芳弄寒条。

我高一时去大若岩春游，手指不慎滑破，在山泉中清洗伤口，倒也应了这 句“合欢不容言，摘芳弄寒条。”

白居易有诗云：“谢公才廓落，与世不相遇。壮志郁不用，须有所泄处，泄为山水诗，逸韵谐奇趣。”谢灵运的山水诗对唐代诗歌发展有很大的影响， 除了白乐天，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韦应物、柳宗元等也都曾从他的作品中汲取过营养。在他之后，陶弘景、徐陵、张又新、孟浩然、王维、陆游、朱彝尊等著名诗人，都因谢灵运而慕名永嘉山水接踵而至来温州打卡，苏轼云：“自言长官如灵运，能使江山似永嘉。”更是将谢灵运与永嘉江山融为一体。现在温州的小孩坐车经过楠溪江大桥时，不懂的会指着桥旁谢公的雕像问“那个老老是谁？”

我从中国梦中醒来，告诉小孩，李白说“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就是受了这个老老的影响，他是中国山水诗的鼻祖，温州最牛的乡贤谢灵运。鹿得草而鸣其群，蜂见花而聚其众。所以，放好你的“鹿”。

2022年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