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 《南方有昆仑》（四）

温州记 ：瓯江的风吹来，糖霜一般

 ■ 张迈

“东亚文化之都的第一高地是南戏，第二高地是江心。”——江心是什么？昔日从现在长草的北外滩公平路码头登船，过杨浦大桥出吴淞口进长江往东进入东海向南，20小时后进入瓯江口，走一段两岸青山遮不住的水路，直到两座古塔灯塔在望，古塔所在的江心之屿便是“江心”。将心比心，如此唐宋双塔当灯塔之用，千万里神州，没有他处。2014年沪上一大佬以2.8亿拍得成化斗彩鸡缸杯，刷新中国瓷器世界拍卖纪录后，施施然往杯里倒茶而品，名噪一时。殊不知，还有拿唐宋双塔当灯塔用的任性在兹。细品温州人拿古建当基建的豪情， 如此灯塔界的喜马拉雅，搁谁家都是今日头条，在江心一屿，习以为常的静默却达千年，要说东亚文化之都，此处应收尽收的底蕴连上海也是学不来的。

1997年10月，国际灯塔（航标）协会在法国召开会议，审查世界各地具有重要导航作用的历史文物灯塔106座。经中国海事局申请，温州江心屿双塔等5座中国灯塔，被宣布为“世界航标遗产”，并列入“百座世界著名灯塔”名录。2002年5月18日，国家邮电部发行我国首套灯塔专题邮票，第二枚《江心屿双塔》邮票以钢笔画的手法描绘出双塔雄姿。双塔建于唐宋， 据《温州府志》《孤屿志》等史料记载，自宋代至清光绪年间，双塔塔顶夜灯高照，成为引导船只来往温州港的重要“灯塔”。清光绪二年（1876年）签毕《烟台条约》，多少条开向中国的船从这里进港，江心之南，便是东晋郭璞建的风水大观，白鹿衔花之地，温州古城。

余生于温州古城，1980年，小高桥小学组织第一次出城春游便是去江心，小学三年级年少识浅，不知此处乃是温州千年商港启航地，更不知东塔下的普寂禅院是宋高宗驻跸之地。既然不能领悟低调奢华之内涵，只好写一写瓯江一渡之浪漫，描述一下江心孤屿之雄傲，作文形容江心屿是巡洋舰，这个不记得是从 《少年文艺》还是在《新民晚报》看来的巡洋舰概念在20世纪80年代初堪称骨骼惊奇，一举突破唐诗宋词的结界，便是自江心一文始。所以要说今日在上海封控之中还能“吐血”码字，大抵也是当年被江心弥漫的文昌链幸运击中。

江心屿古木葱茏，郁郁蓊蓊，江心遍布舞榭歌台，风流未被雨打风吹去， 向有“瓯江蓬莱”之称。各代诗人题咏诗词就有500余首；如唐代诗人李白、杜甫、孟浩然、张子容、韩愈、张又新等均有名篇佳作咏及孤屿。又以中国“诗之岛”著称！

唐代诗人杜甫写的诗句“孤屿亭何处？天涯水气中。”

江心孤屿东首有建于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英国驻温州领事馆旧址，再往东便是一片卧虎藏龙般的礁石和随风飘荡的芦苇。20世纪90年代江心屿开放了夜游，有几次谈恋爱带了女友到礁石边小坐，眺望江上的行船。 那是南戏瓯剧《高机与吴三春》中的场景，两人在江心屿定情一折中，高机在江心盟誓中提议“我带你去温州城里走一走”，就像那时的我们。瓯江的风吹来，糖霜一般。20世纪90年代大部分时间我在温信工作，兼任青年工作，温信曾经和《温州日报》联合投资了一批公益阅报栏在温州各处，但最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便是在英国驻温州领事馆旧址对面码头上的阅报栏， 我和报社的吴敏因此去了江心屿多次。当我离开温州的时候，这个阅报栏还在。2012年龙年春节走归，我带家人再登江心屿，从番人馆边上拾级而上走到东塔，带孩子们仰望宋塔中悬空的榕树气根，告诉他们这根是江心三绝之一，兴许是瓯越之根，得留住。

2022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