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多年前的一天，一艘西洋商船在温州港缓缓靠岸，船上的西洋客商带着满船的货物，准备在温州开启新的贸易之旅。为了表示对远道而来的西洋客商的欢迎，地方官员特意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接风仪式，乐曲悠扬，歌舞翩翩。一对褐彩瓷腰鼓格外引人注目，它们一大一小，鼓面绘有精美的褐彩图案和卷草纹。瓯窑出品，却充满了异域风情，仿佛也在诉说着温州与西洋之间的深厚情谊。
宋代瓯窑青釉褐彩忍冬卷草纹瓷腰鼓
八百多年后，这对腰鼓在温州朔门古港遗址发掘中重见天日。那些曾经的贸易往来、文化交流，都在这对腰鼓的见证下变得生动而真实。可以想象，当年的温州港是如何的繁忙热闹，商船往来，货物堆积如山。温州朔门古港遗址出土的南宋瓯窑青釉褐彩忍冬卷草纹瓷腰鼓，为“亲子”款，一大一小。广口、纤腰，鼓身凸起，两边蒙上牛皮便可以敲击拍打。
腰鼓（瓯窑）
永嘉启灶窑址也曾出土有少量的腰鼓残片，均为乳浊厚釉，呈乳白色。而这次朔门古港出土的瓷腰鼓表面精细完整，上有褐彩绘、卷草纹，是温州第一次发现这么完整、纹饰精美的瓷腰鼓。温州瓯窑有长达1300多年的制瓷史，其中褐彩工艺是瓯窑最具特色的纹饰工艺之一。魏晋时期，瓯窑出现了点彩、条饰和褐彩书法等褐彩装饰手法。宋代已经能够熟练运用褐彩在青瓷上进行彩绘创作，线条更加自然随性。
启灶瓯窑址乳浊釉腰鼓 永嘉县博物馆藏
考古专家介绍，朔门古港出土的这两只瓷腰鼓，从器型到纹饰都与广西窑田岭窑出土的腰鼓极为相似。腰鼓本是西域乐器，公元前二世纪张骞出使西域后传入中原。到了宋代各地出现了一些烧造腰鼓的瓷窑，广西为当时腰鼓的主产地和生产中心，广西窑田岭窑还出现了专门生产腰鼓的窑口。南宋乾道年间，温州人周去非先后担任钦州教授、静江府（今桂林）属任县尉，在广西大约生活了六年。他在《岭外代答》一书中记述：“静江腰鼓，最有声腔，出于临桂职田乡，其土特宜乡人作窑烧腔。鼓面铁圈，出与古县……其皮以大羊之革……或用蚺蛇之皮鞔之，合乐之际，声响特远，一二面鼓已若十面矣。”温州古称东瓯，而广西桂江流域一带为西瓯，起源同属百越族群。两地的文化交流历史悠久，有专家认为，西瓯族是由浙江的东瓯族迁徙过去的。温州博物馆藏有一面来自广西钦州市灵山县的铜鼓，年代为南朝。温州自古就是“歌舞之乡”，南宋祝穆编撰的《方舆胜览》中称，隋朝志书中已有“温州俗少争讼，尚歌舞，俗喜竞渡”的记载。“东瓯传旧俗，风日江边好。何处乐神声，夷歌出烟岛。”唐代诗人顾况在瓯江边闲逛时，听到不远处的江心屿传来阵阵民歌。“更值微风起，乘流丝管声。”唐代乐成县尉张子容在永嘉游玩时，随处都能听见“丝管”弦乐的悠扬之声。
《江山胜览图》局部
宋代温州百姓的文艺生活更为多彩。绍圣二年（1095），温州知州杨蟠见到的城区已有“一片繁华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的繁华，也有“过时灯火后，箫鼓正喧阗”的热闹。家住在城郊的叶适，半夜三更还听到有人在唱歌，“听唱三更罗里论，白旁单桨水心村”。“永嘉四灵”之一的徐玑还说“山城二月夜如何，行处时时听踏歌”。歌舞不可无乐，温州人对于音乐的热爱，更是名扬四海。晋代横阳（平阳）县令贺韬，是当时国内顶级的琴师。南宋琴者郭沔（字望楚）是浙派古琴的创始人，同他的学生一起开创了一个时代，影响后世琴学八百余年。他的代表作《潇湘水云》谱本最初见于现存最早的中国琴曲专集《神奇秘谱》，此曲超越古人，独步古今，奠定了郭沔浙派琴祖的地位。另有一曲《秋鸿》被历代琴谱收录多达37部，是明清以来大型作品中最为流行的琴曲之一。
《潇湘水云》琴谱
温州人民自古便展现出能歌善舞的天赋，这一特点在出土的文物中亦有所体现。瑞安塘下场桥龙翔寺出土的三国青瓷百戏堆塑罐，上塑舞蹈、器乐、杂耍等人物三十多个。白象塔出土的一对彩绘木雕说唱像，栩栩如生，表情生动，翩跹欲舞，充满了动感和活力。温州被称为“南戏故里”。北宋末期，南戏在温州诞生，称得上是中国最早成熟的戏曲艺术。如今全国各地数百种地方戏曲形式中，众多流派皆源于南戏的演变与传承。中国现存最古老的完整剧本《张协状元》，正是由当时的温州九山书会所编写。
永嘉昆剧团《张协状元》剧照 资料图片
温州鼓词是浙南地区最大的曲艺种类，善于叙事，唱腔押韵，音节和谐，保持了民间说唱音乐的特色。“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从陆游的这首《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中可以看出，南宋时鼓词在农村中十分盛行。宋代温州商贸繁荣，吸引了众多外来客商纷至沓来，他们不仅在此开展商业活动，还带来了各地的技艺与文化，使得温州的百戏表演更加丰富多样。王振鹏《江山胜览图》中描绘了城区江滨码头一带的热闹场景，不少杂技团队表演着走索、高跷、抛接等百戏，技艺精湛，观众们纷纷驻足围观，惊叹不已。一般来说，这些演出都有专门的场所。“大抵诸酒肆瓦市，不以风雨寒暑，白昼通夜，骈阗如此。”这是关于北宋东京街头娱乐场所的记载。“瓦市”就是瓦子，也称作瓦舍、瓦肆，相当于现在的戏院剧场。现在温州城区还保留着“瓦市殿巷”的地方，可见当年城区的娱乐场所就在这一带。温州城区还有“瓦子前巷口桥”、“瓦子后巷口桥”等桥梁。宋元时期，温州城乡的演艺者们还时常在街头巷尾卖艺。特别是在庙会或传统节日期间，街头卖艺者更是络绎不绝。
来源：孤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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