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8个学期都名列头榜!苏步青在温州中学原来有这么多故事……

2022-10-09 23:18 温州都市报 阅读数:100116

编者按

百廿载书卷芬芳,弦歌不辍;双甲子硕果累累,薪火相传。

10月11日,温州中学将迎来建校120周年。120年来,学校风雨沧桑,几经更名、几易校址,从“开启民智、富强国家”到“英奇匡国,作圣启蒙”,历史长河,日月焕新,始终不变的是初心不改,育人不倦。

百廿温中,名师荟萃, 英才辈出,群星璀璨,为温州乃至全国培养了大批人才。温州中学是一所有故事的学校,正是这些故事沉淀了学校底蕴,积淀了校园文化,形成了独特气质。

回望以展未来,温故以新精神。温州都市报全媒体刊发《百廿·芳华——走进温州中学120周年校史》系列文章,以飨读者。

初露锋芒

以第一名考入省立十中

苏步青于13岁秋季考入离家百里之外的浙江省立第十中学(现温州中学)。当时温州地区交通极不方便,主要靠步行和水运,从带溪到温州需时24小时,为了缩短路上时间和省钱,苏步青兄弟到温州,经常爬山越岭走近路,只用时14小时。这也使他们得到锻炼,造就了善于爬山、走路的才能。

↑苏步青故居

1915年夏的一天,省立十中校门外围了一大群人,挤来挤去,争看张贴在墙上的红榜。省立十中是浙东南的最高学府,声誉不凡,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在社会上不愁谋不到一个职位。更令人注目的是,省立十中有个惯例,考进该校的第一名学生,在校4年的学费、杂费、膳费全免。因此公布录取名单在温州算得上一件大事,全城的人都议论纷纷。

↑省立十中校门

“第一名是谁?”挤在后面的人看不清,大声发问。

“苏步青。”

“是苏步青!”

“苏步青?”

“苏步青”这个陌生的名字在温州传开了,特别是开学后,新生、老生都在打听着,搜寻着,怀着羡慕、嫉妒、好奇和种种有意无意的心情。

“苏步青!”教国文的老秀才一上课就喊出这个名字。

苏步青从第一排第一个座位上应声站起。身材还是那么瘦小,全班就数他最矮,穿着一件乡亲送的上衣,长得像袍子。

“你就是苏步青?”老秀才浑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是。”苏步青心里噗噗直跳。

“哦,坐,坐。”

为了考查大家的作文水平,老秀才当场命题:《读<曹刿论战>》。两堂课内,苏步青手不停笔,三页纸上整整齐齐地写满了蝇头小楷。

第二天,老秀才把他带到自己的宿舍里,问他喜欢不喜欢《左传》,他说他已经熟读并且可以背诵某些篇章。老秀才让他背一篇《子产不毁乡校》,果然一字不差。

“好!好!难怪你的文章很有《左传》笔法。”老秀才啧啧赞叹,又细细询问他读过哪些诗文,喜欢哪些。苏步青一一答出,并说明缘由。老秀才越听越高兴,想不到他小小年纪有如此好的悟性,对诗的意境、风格把握得如此恰到好处。最后把画满圈圈点点,批了“佳句”“精彩”的作文还给他时,老秀才忍不住地说:“你好好用功,将来可当个文学家。”

当文学家!这在苏步青的人生旅途上,树起了第一座闪光的理想之碑。从此他向着这个里程碑兴奋地走去,陶醉在文学的海洋里。国文老师把自己珍藏的书借给他读。一年下来,《史记》《汉书》中的名篇烂熟于心,他的作文常常在全班宣读,张贴出来供同学观摩。

教历史的老师是位老举人,他也非常器重苏步青。因为和同学相比,苏步青毕竟迈出了一大步,每回考试,那些“战国四公子是谁?”“汉武帝时征服匈奴的主要将领是谁?”“晋国的董狐为什么名垂青史?”之类的问题,常常搞得诸多学生头昏脑涨,考后还争论不休。而在苏步青看来,这些问题实在太简单了,三下两下就完卷。

有一回,老举人提问:“秦王朝灭亡原因何在?”学生们有的只答到一两点,有的干脆结结巴巴答不上来。苏步青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并说:“西汉贾谊曾作《过秦论》,集中说明了这个问题。”他把《过秦论》从头至尾背了一遍,惹得众学生有的目瞪口呆;有的佩服得直骂自己又笨又懒;也有不以为然,满不在乎的,甚至有人说他只是死记硬背一两篇名篇罢了,好出风头。

这一切都像一石惊破水中天,泛起阵阵波澜。老举人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未来的史学家,捻须得意了好一阵子。和老秀才不谋而合,他也将书柜里一长排《资治通鉴》借给苏步青,以致苏步青好长一段时间沉醉在上至战国、下至五代十国共1300多年的浩瀚历史里。

↑温州数学名人馆院落内的三位数学家塑像,分别为姜立夫、苏步青、谷超豪

苏步青也曾有过博古通今、当历史学家的憧憬。没想到多少年后,他竟以出色的数学成就饮誉国内外,成为一位著名的数学家,这正应合了“人生莫测”这句话。但早年的工夫并没有白费,扎实的文、史基础对他献身数学提供了很大帮助,因为一个人的素质是浑然一体的,天地间的智慧更是融会贯通的。几十年来,他吟诗填词,出口成章,对调节思维方式、开拓思维空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难怪他反复告诫那些立志献身于理工科的学生,一定要培养良好的文史修养。

勤学苦读

整整4年没有在晚上10点前上过床

在人生征途中,处处布满了十字路口,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曲折的,至于这条曲线究竟怎么画,往往来自许多许多的偶然。某一天、某一个人、某一件事、某一瞬间的思想火花,随时都可能构成微妙的点,而就是这些点,连成了人生的路线。

苏步青和学生们(从左到右依次为胡和生,李大潜,苏步青,谷超豪)

那是苏步青上中学二年级的时候,省立十中来了一位教数学的老师,名叫杨霁朝,刚从东京留学归来。虽然他也和大家一样穿一身白竹布长衫,白皙的脸显得消瘦,但隐约透出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满腔血气,一身热情。第一堂课,他竟没有讲数学题。当他走上讲台那一瞬间,学生们睁着好奇的眼睛,想看看他怎样揭开满肚子的洋学问。他却眉头紧蹙,神情忧伤,沉默了许久。忽然他把眼光投向窗外,说道:“当今世界……”仿佛窗外就是整个“当今世界”一样。学生们压抑不住又惊又喜的心情,只听他沉重的声音像刚搏斗过的牛在吼叫,痛苦又仇恨:“当今世界,弱肉强食。列强倚仗船坚炮利,对我豆剖瓜分,肆意凌辱。”他一口气讲到这里,激动得气都喘不过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座的每一位都有责任救亡图存!”学生们震惊了,几十双眼睛熠熠闪光。“要救国,就要振兴科学;发展实业,就要学好数学。”他把话引入了正题,说明数学是发展科学技术的基础,讲述科学对国富民强的巨大作用。

 

↑“毕生事业一教鞭”——这是苏步青对自己一生成就的评价

这堂课使苏步青彻夜难眠,终生难忘。当时他只有15岁,而国难当头的紧迫感,却使他过早地成熟起来。杨霁朝老师的数学课让他把个人的志向和国家兴亡联系起来,这怎么不使他心潮澎湃,苦思冥想呢?

以前,苏步青并没有对数学产生多大的兴趣,尽管前两年的数学成绩也总是全班第一。他觉得文学、历史才有浩瀚的知识可学,数学则简单乏味。但杨霁朝的数学课却把他给吸引住了。那些枯燥乏味的数学公式、定理,一经他讲解就变活了,那一步步的推导、演算、论证,就像一级级台阶,通往高深、奇妙的境界。杨霁朝还带领他们走出学堂测量山高,计算田亩,设计房屋,兴致勃勃地出了许多趣味数学题,让同学们竞赛。这些生动活泼的形式,在学生中间产生了极大反响,苏步青是反应最突出的一个。课本里的习题已远远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了,他不断讨习题做,引起了杨霁朝的格外关注。

有一回,杨霁朝将一本日本杂志上的数学习题拿给苏步青做,有几道题确实把他给难住了。严冬的深夜,空荡荡的教室里像冰窖一样,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发犟脾气,不得出答案,坚决不回宿舍休息。眼前的数学题像他在饥饿时得到了一块生硬的馒头,他又咬又啃,虽然劳累不堪,却也其乐无穷。当一团乱麻般的思路突然被解开,那种神奇的成就感把他的灵魂都震慑了,苏步青兴奋得两颊通红,脑神经勃勃地跳着。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他已被引入了数学王国的大门,那是一座永远诱人的迷宫。

三年级时,学校调来一位新校长洪彦远(字岷初),他原是日本高等师范学校数学系的毕业生,已经40多岁了。到任不久,他的耳朵里灌满了苏步青的名字。各门任课老师都选苏步青做榜样,向他做教学汇报;连体育老师也以赞赏的口吻提到他:别看他身材矮小,但反应灵敏,是足球队的门将呢。

苏步青为温州中学建校80周年校庆题字

洪校长在日本师范接受过先进的现代教育思想,很有眼光,看到有这么个人才,怎能轻易放过?他专门调看了苏步青的作文和数学练习本,心花怒放,决意好好培养这个学生。当杨霁朝调任物理课教师时,他亲自来到苏步青班上教几何课。有一次证明“三角形的一个外角等于不相邻的两内角之和”这条定理,苏步青用了24种大同小异的解法。洪校长大为得意,把它作为学校教育的突出成果,送到省教育展览会上展出。他还四处对人说:“将来要让这个孩子留学的。”这句话可没凭空说。

苏步青快毕业的时候,省教育厅突然取消了为第一名学生免去学费、膳费、杂费的规定,他的生活立刻出现了危机,偏偏这时洪校长又要调到教育部工作。正在他十分焦急的时候,洪校长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还再三交代新接任的校长,无论如何要让苏步青读完中学。到北京后,洪彦远特意寄来200块大洋,帮助苏步青顺利完成中学的学业,并在1919年秋踏上了开赴日本的海轮。

为期4年的中学时代结束了,整整8个学期名列头榜,最后以每科90分以上的成绩毕业了。苏步青怀里装着洪校长的临别赠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走向更艰难的求学历程。

回首待了4年的温州城,苏步青心里有说不出的眷恋。温州最繁华的五马街,在浙东南老少皆知,离学校仅一里路,他却从来没有去玩过。“陌生的温州城啊,我多想踏遍你的每一寸土地;熟悉的温州城啊,我多想把你揣在怀里,带到那个真正陌生的扶桑国度里去。”更让苏步青难以忘怀的与其说是省立十中,不如说是省立十中里那熟悉的不熄的灯光!在摇曳的灯影里,他留下了前前后后高高摞起的练习本,留下了许许多多做过的几何题。除了生病,整整4年他没有在晚上10点钟前上过床。还有那卧牛山下的8个寒暑假,他白天帮父亲干活,晚上在灯下苦苦钻研,没有去过一次亲戚家串门。

↑1984年,苏步青为母校平阳县中心小学创作了《卧牛山谣》,学校为此立碑纪念

↑1987年9月18日,苏步青来到母校平阳县中心小学访问,喜看卧牛山碑

“别了,乡亲;别了,屋后清幽幽的井水,你曾供我磨墨练字;别了,父亲的水车,我曾一边踩着你车水,一边靠在车架上读书;别了,山坡上的羊肠小道,我曾是牛背上读《三国演义》的顽皮牧童!”

以他特有的情怀,以他年轻的心,苏步青告别了故土。

作者:王增藩(苏步青秘书)

本文节选自其《苏步青传》

编辑:陈东升

监制:施文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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